第一章 重生
流火七月,屋外的蝉鸣声,一阵高过一阵,此起彼伏,让人心烦!屋内一台老旧的座式风扇努力的工作着,伴随嗡嗡声从堂屋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交谈。不知怎的,那交谈声陡然变的尖利起来。
“我就没见过……没见过,这样给人当奶奶的!”
“你小点儿声,才睡下,别把孩子吵醒了。”
许是怕吵到孩子,谈话声低了下去,可言语中的愤怒跟伤心,却越发沉郁。
西屋里,安乐早就醒了,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切有点懵。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?一定是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。对,把眼睛闭上再睁开就没事了。几分钟后等安乐忐忑的把眼睛睁开——鬼哦,根本就没有用,好吧!
安乐再次打量这间屋子,头顶上是报纸糊的顶棚,因为时间久了已经有些发黄。墙就是简单的白墙,早就黯淡不堪,有些地方连墙皮都开裂脱落了。墙角有个立式双开衣柜,油漆已经斑驳到看不出颜色,露出木纹,看着颇有些年头。挨着床,有一张红色木桌,上面贴着一些褪色的卡通画。这布置分明就是她以前住的老屋!
只是,早在她参加工作的那年,老屋就拆了。然后,父母搬到了政府新建的还建房。再说,她这会儿应该在市里的出租屋,怎么会突然回来了……
一阵尖锐的头痛突然发作起来,在山呼海啸般的头痛中,一些片段突然闪过:汽车尖锐的刹车声,人体被车撞倒后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动声,周围人群的窃窃私语声,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声……
我死了!安乐苍白着脸记起了一切。那天是她二十九岁的生日,回住处的路上,接到了老妈的电话,没聊几句,老妈就又唠叨起相亲的事,然后在电话里两人就争了起来。自己口气很冲,一直闷头走路,跟着就被转角驶来的车撞了。身子滚出去的时候,还依稀听到母亲慌张担忧询问的声音。
人说三十而立,自己却一事无成。没钱,没对象,没房!一个月拿着几千块的死工资,不吃不喝也凑不出首付。一个人蜗居在这都市里,既没有能力改变现状又没办法下定决心回家乡。
嘴上说外面自由,心里是怕被人用比较的眼光打量,怕被问起一个月多少工资,在哪个单位上班,有没有男朋友,买房没有……为了躲避这一切,除了春节,平时总是借口工作忙,拒绝回家;不想让亲人知道自己的窘迫,就总是草草说上两句就挂了电话,却没有想过年迈的父母是多么孤单,对在外的儿女又是多么的牵挂!要是自己就那么去了,白发人送黑发人,父母又怎么受得了这个打击!要不是……
安乐内心一边是对父母满腔的愧疚之情,一边则是因为重生可以挽回这一切的庆幸与感激!在这两种感情的拉扯下,安乐一时陷入到一种莫名的情绪中,这使她急于去做点什么来打破这种状态。
安乐一边思索着当下的关键,先弄清楚现在是哪一年,才好谋划后面的事。一边准备起身去堂屋看日历。这一起身才发现身上软绵绵的,一点力气都没有,胳膊才撑起上半身就软绵绵地跌了回去。这动静虽小,却没逃过安母的耳朵。蓝色的碎花门帘一动,安母快步走了进来,后面紧跟着一脸担忧安父。
安母伸手摸了摸安乐的额头,感觉到热度下去了,这才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。
“乐乐,觉得怎么样,还有哪儿不舒服吗?”安母一边帮安乐擦汗,一边轻声问着。
安母的话让安乐一下回过神来,眼神也聚焦到父母身上。
安母一头短发乌黑油亮,肤色因长年下地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,眼神清亮,身上一件白色印花的半袖衬衫,下面配了一件浅色长裤。安父则打着赤膊,露出上半身结实的肌肉,下半身一件卡其工装短裤,显得很精神。
看着身旁的父母,安乐一时情难自禁,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,满腹的心事化作眼泪,不住的往下淌。心里暗想还好来得及,还有机会改变一切。母亲没有因为操劳被拖垮身体,整天暮气沉沉;父亲的手还好好的,没有那道狰狞的刀疤。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守护这个家,让家人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。安父安母看女儿哭得伤心,一时也慌了手脚,忙着安慰女儿。
半个小时后,安乐才渐渐止住哭声,一想到自己快三十岁的人,却哭的像个小娃娃一样,不由得有些赧然。
“爸,妈!我没事,刚刚就是有点难受,现在好了。”安乐讪讪的解释着。
安乐看着母亲跟父亲对视了一眼,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后,才回头问道:“乐乐,妈知道这次落水你心里害怕,之前你病着,一直也没问到底是怎么回事,现在能不能跟我们说说,你跟虎子是怎么落水的?”
“乐乐!你要是想不起来就算了,我们也不强求,你人没事儿就好!”安父又急急补充到。落水!她只在初一暑假的时候发生过一次溺水事故。这么说她是重生到十二岁,老天把自己送到了那场祸事发生之前。安乐理了理头绪缓缓讲述那天的经历。安父安母听得专注并没有注意,安乐的脸变得越发苍白,手也微微发抖,像是在努力克制什么。
随着安乐的讲述,真相逐渐显露出来。当听到安乐是为救堂弟虎子才落水,安母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激烈起来。一时对着安父指责安奶奶偏心,在外面胡言乱语,诋毁安乐;一时又骂虎子他妈不是人,恩将仇报,黑心烂肺,活该儿子掉水里。安母既气愤又心疼,只觉一口恶气在胸口冲来撞去,搅得心口疼。站起身就要找虎子的妈也就是安乐的四婶婶去讨个说法。
安父脸上心疼愤怒无奈三种神情交错闪过,最后一张脸变得惨白,两只手僵在身前似拦非拦,最后叹口气,佝偻着腰就蹲在了门口。“这都是一家人,我能咋办!回头我去跟妈他们说说,这事慢慢也就过去了。”安父扯着头发一脸烦躁痛苦。
“你又护着!救人的变成害人的,我不信你妈一点都不知道。”
安乐一看势头不对忙上前将父母分开。许是怕伤着安乐,安母就着安乐的手就坐到了床上。胸口剧烈起伏,扭过头去不肯看安父。
安乐看父母暂时不会发生冲突,这才将身子重靠回床头。安母虽还在生气,可还是怕安乐不舒服,给她背后塞了个枕头让她靠的舒服点。安乐冲安母露出一个甜甜的笑,心里却想自己身体可真差。只是把父母分开这一个动作就有点气喘,看来以后要加强锻炼了。
“妈争不出来的。这事儿就我跟虎子两个当事人,我说的四婶儿肯信吗?虎子咬死是我带他去的河边。你有什么办法?村里人看见了,也不会来趟这浑水。没有人证,没有物证,红口白牙,四婶儿,是不会认的。况且四婶的性子——无理还要搅三分。说不定还要恶人先告状,倒打一耙!再说奶奶已经认定是我,站在四婶那边,你没有机会的。”说到这儿安乐的声音已经隐隐发冷,只是听的人没有注意。
安乐的话是劝母亲也是劝自己。她知道这件事绝非表面上这么简单,一定要沉住气。她并没有犯错的本钱,一旦失手,失去的东西绝非自己可以承受的。她不能打草惊蛇,只能一击致胜。
安母也知道小女儿说的是对的,一时没了主意,只是生闷气。
“妈我肚子饿了,有没有吃的?我想喝胡辣汤”安乐冲母亲露出一个馋相。
“还给你留的有绿豆粥,发烧后喝最好,再给你加勺糖,保准好喝!胡辣汤要喝也行,不过得等到晚上,我要去泡面筋。”安母忙着去张罗又指挥安父给乖女儿送粥。
等父母都走了,安乐才松了一口气,生怕她刚才一个没忍住,露出怨恨的表情吓到父母。又有谁能想到好心救人,不仅差点搭上性命,还改变了一家的命运!上辈子他们占着亲人的名义,拿着道德的大旗,根本不给自己一家解释的机会,予取予夺,生生在血亲身上喝血吃肉。这次她断然不会让他们得逞,重演上世的悲剧。
感谢老天,让她重生到那件事发生之前。一切都没发生,还有机会挽回!
上辈子奶奶认定是她引虎子去河边玩。到处宣扬,把虎子落水的责任,算到自己头上。话里话外都透出,要母亲出钱出物赔不是的意思。
只是奶奶从未考虑过她的处境。十二岁已经不小了,还不知轻重的唆使人去涨水的河边玩。在农村这是不教人好。这帽子扣死了,以后谁还敢让自家的孩子跟她往来。
先不说她救了虎子,就真是一块儿去河边玩,别人家的老人也只有尽力遮掩,断不会像这样主动往自己家孩子身上泼脏水。也许奶奶不是没想到她会面对的种种非议,只是根本不在乎她的名声。如果这样,也就不奇怪,母亲当着父亲的面数落奶奶,一向维护奶奶的父亲却一声不吭。
如果此事就此打住,时间久了,总会有新的热闹出来,也就慢慢淡了。可是,奶奶天生就是个折腾小能手,再加上四婶儿这个搅家精,想要安安稳稳收场——做你的春秋大梦!!!
第二章 谋划
也不知他们打哪儿听说,安家父母要把自留地里的树给卖了。那些树是安家父母刚结婚时栽下的,快二十年了。虽不是什么名贵木材,可是年头长,加上一次卖的多,别人也愿意给个好价,能有三千多块。在九几年一个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几百块,几千块可不是一笔小数目,这一下就让某些人红了眼,想要来分一口肉。
先是借口替奶奶准备寿材来讨要,大嘴一张就要分去一半。这是父母给大哥读大学准备的学费,大哥就指着这笔钱念书呢!爸妈怎么可能松口!眼见不成,四婶儿竟说是自己把虎子推到河里的,恐吓我要把牢底坐穿。十几岁的小闺女身子又没好利索,哪见过这阵仗,连吓带气,浑身直打哆嗦,只能磕磕巴巴的解释自己是去救人。母亲气的上前跟四婶儿撕扯。奶奶问都不问,就要把罪名给钉死。指天骂地的说自个儿没把孙女教好,愧对安家祖宗。最后摸出一把刀来,嚷着愧对爷爷,要去地底下亲自给爷爷请罪。
父亲又急又气,好话说尽也劝不住奶奶。害怕奶奶弄伤自己,冒险去夺奶奶手里的菜刀。父亲不敢用力,奶奶却没有顾忌,撕扯中砍伤了父亲的手。奶奶看着父亲手上的血,自来水一样的往外涌,吓得丢了菜刀,两眼一翻昏了过去。孩子的尖叫,喷涌的鲜血,现场一片混乱。母亲求了左右邻居把父亲送到医院。虽然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安排了手术,但九十年代医疗水平有限。虽然保住了手,却再也做不了精细的动作。机械厂的工作自然也没了。
奶奶趁着父亲住院,母亲忙于照顾的时候,偷偷将树卖了。父亲看手本就花去了不少积蓄,奶奶又拿走了一半的树钱。眼看哥哥就要开学,奶奶手里的钱却要不回来,父母只得四处借钱。为了补上这个窟窿,不等手上的伤养好,父亲就到处找事做。母亲心疼父亲,就打几份工,好让父亲可以少做点体力活。那几年父母四处打零工,苦活累活脏活,只要能赚钱就抢着做。结果上了年纪留了一身的伤痛。
哥哥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,在学校舍不得吃喝。一个人做几份事,还要兼顾学业,年纪轻轻就把身体搞垮了。最后虽然事业有成,却一年四季离不开药。而自己前面落水发烧,后面又亲眼看到奶奶砍伤父亲。生病加上受惊养了很久才恢复,中间缺了好多课,成绩自然一落千丈。最后虽拼命追赶,却也只是勉强混个中下游,没能考进县里最好的高中。一步错步步错,最后泯然众人。
安乐有两件事一直都很疑惑:一是前世整件事四叔都没有露面,是不敢还是不能?二是奶奶跟四婶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,占小便宜,东家长西家短这类小毛病不断。可是明目张胆谋夺财物,甚至举刀威胁,她们没有这个胆子。就像都是谋财,但一个小偷却忽然入室抢劫,这性质完全不同。背后究竟有什么内幕?奶奶不惜作践自己的儿子孙女,颠倒黑白,先斩后奏也要拿到那笔钱呢?
为了几棵树,作天作地,让他们一家举步维艰,安乐想到这里就恨得牙痒痒。
这一世她就在这等着,看你还有什么阴谋诡计!!这世她定要保一家子平安喜乐!!!
眼下只有先把肚子填饱,才有力气想办法!留给她的时间不多,要赶快想个辙才是!可惜重生大神没送个金手指。罢了,捡回条命就不错了,做人还是不要太贪心。做了决定,安乐就安心的吃起粥,很快一大碗甜甜的绿豆粥就下了肚。
安乐吃罢粥便靠在床上思量起当下的情形。按照前世的记忆最快明天,奶奶她们就会上门来闹事。按最坏的情况打算——她恐怕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来准备。
要破这个局,关键是证明她是救人。只要能拿出证据,把事情坐实,任他们再撒泼耍赖那也是无济于事。问题是这件事还真像之前跟安母讲的那样,手里没证据!
记着她看到虎子落水,就用树枝将他拉到河边。一边让他扒着河边的树借力往上爬,一边用手把他往上拉。只是安乐低估了虎子的体重,没把虎子扯上来,却被虎子扯了下去。慌乱中她抓住了虎子的衣服,却被虎子给挣开了。只能眼睁睁看着虎子跑走。她却只能在浑浊的河水里拼命挣扎,要不是安父出来寻找,早就是浮尸一具。
上辈子她很长时间都以为是虎子找安父去救的自己,后来才无意中得知虎子根本就没找人救过自己。当时是安父找安乐吃饭,看到虎子一身狼狈从河边过来,一时好奇才去的河边。如果安父没跟去河边,也许安乐坟头草都有两米了。安乐好心救人却落得如此下场,怎能不恨。更奇葩的是,安乐解释她是救人的时候,四婶还一脸理所当然的说不是你推的,干嘛要去救!所以当后世老太太倒地事件,收获众多膝盖后,安乐只想说快点纳头来拜,这个套路她早就刷过了,你们实在是图样图森么破。
如果现在是后世人手一部智能机的时候,还可以假装录制了视频,诈一下。只是在这个BP机还是小灵通称霸的年代——呵呵,安乐只能说自己嗨就行了!小灵通录视频——那画面太美臣妾不敢想。
安乐脑袋里跟过电影一样闪过一些桥段:情形一,女主落水被救后,发现可以证明自身清白的关键人物,或晓之以情或诱之以利,关键时刻力挽狂澜,将反派阴谋公之于众,轻松打脸,顺带收获忠心狗腿一名。
情形二,女主布局,利用鬼神之说使敌人自乱阵脚,说出真相,贡献出第一滴血。女主拿到首杀,刷出声望。嘤嘤嘤……欺负人,人家也想要忠心狗腿,也想拥有最强大脑算无遗策啊。安乐在床上郁闷地滚了几圈,摆出一张生无可恋脸,真想再去死一死,已经哭晕在厕所。
“乐乐……我……”安父的声音响起。
一想到自己刚刚那副蠢样子,被父亲大人从头看到尾,安乐瞬间就不好了。这样看女儿卖蠢真的大丈夫吗?(才怪!)一颗少女心觉得好羞耻。算了就当彩衣娱亲好了。安乐摆出张笑脸,挤出一个干巴巴的“爸”。(这么蠢不可能是她……)
“乐乐你来,我有话跟你说。”父女两个在出厦相对而坐。安父看着女儿黑亮的眼睛,一时不知该说什么。细细打量女儿,一头齐耳短发,因生病缺乏光泽而显得干枯发暗。柳叶弯眉下面是双有神的杏眼,细看去亮的惊人。脸颊苍白的厉害,一丝血色都看不到。嘴唇殷红干裂,有的地方还起了皮。
安父缓缓神说道:“有些事儿你奶她不清楚,等回头我跟她说清楚就没事儿了。你是小辈,要体谅奶奶的难处。”
安乐把凳子往前挪了挪,紧挨着安父。低着头,沉默了好久才开口“爸……我真的很怕。我怕自己就那么淹死在水里了。明明是我救了虎子。出事到现在,奶来看过我没有?她问都没问,就认定是我拉虎子去的河边?凭啥嘴巴一张就可以冤枉人!”想到前世种种不公,安乐红了眼眶。
“我知道奶她不稀罕我,只稀罕她的乖孙!从来就看不到虎子欺负人。虎子用土坷垃扔人,砸的我身上一块块发青;扯我辫子,把我薅的头皮发疼;抢我东西,我哥给我的笛子,一脚就踩坏了……我奶说过吗?你说过他吗?为啥我就得受气,让他欺负?我凭啥喜欢他,凭啥!就因为他小,我就得受着!我比他大,就活该让他欺负死,不许还手!噢,不是——是欺负死了,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。”说到这儿,哭腔已经压不住了。
“你说……奶奶她……会改口……可我——不信!那可是她的心尖尖,咋舍得数落!”安乐低着头,压抑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哭诉。
“不会的!”安父有些狼狈地截断闺女的话,所以没有注意安乐的眼神,那眼神沉静,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惶恐。安父从没想过一向安静忍让的女儿,会说出如此尖锐的话。安乐一向懂事,像这样的话,安父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安乐说过了。差点丢了命去救堂弟,却被奶奶冤枉。这孩子肯定委屈极了,安父心里也是沉甸甸的不好受。
早在父亲开口前,安乐就知道他要讲什么。吃亏是福,谦和忍让已经被父亲刻到了骨子里。父亲身为老大,打小帮奶奶照顾弟弟妹妹。从小就被要求让着弟弟妹妹,学会了事事忍让。结了婚这个忍让的习惯就从他自己变成了我们这个小家。要不是母亲厉害,这个家早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。
上辈子她听父亲的处处忍让,努力配合做个好姐姐好孙女,结果却莫名其妙成了推人下水的凶手。这一辈子她可不会再傻傻的以为委屈自己,不跟奶奶闹矛盾,就可以一家平安团圆大结局。安乐就是故意讲给安父听,让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一直都如此委屈。安乐就是要不断的种下钉子,让安父看到自己一家受到的不公待遇。不知道这样,安父还会像以前一样事事以奶奶为先?还能像以前那样不断忍让吗?
安乐也想过主动出击。把她为救虎子落水,虎子却害自己落水这件事先捅出去,加上她平日里在村里的表现,把这件事摆平,也不是不可能。只是如此一来,父亲又怎能看清奶奶的偏心!
父亲的心太软了——只要奶奶哭一哭闹一闹,父亲就会同意。上辈子要不是那笔钱关系到哥哥一辈子的前途,父亲也不会那么坚持。就算是上辈子奶奶砍伤了父亲的手,毁了父亲的前途,后来奶奶日子不好过,父亲还是忍不住偷偷接济奶奶。安乐爱父亲的善良,可是更希望父亲的善良可以量力而行,不要因为善良,让家人陷入困境。安乐害怕这个矛盾被弱化后,以后会发生更可怕的事?与其头上一直悬着一把剑,不如抓住机会,冒险一点直接解决。
第三章 好戏开锣(上)
起风了,喧嚣了一天的暑气渐渐沉寂下来。带着凉意的风,吹得树叶沙沙作响。登高远眺,此时暮色将至,远处树木沉沉,随风起伏形成连绵不断的波浪,远远望去像绿色的山丘;随风而起的炊烟,犹如舞台上的白色烟幕。天地为舞台,星辰为灯光,人间烟火为烟幕,一场大戏就快要开锣了。希望这次的表演不要让她失望……
“乐乐,吃饭了!”安母招呼闺女吃饭。安乐应了一声就去摆饭桌。出厦前面的空地上,安母种了两棵果树,此处正是纳凉的好去处。不过夏季树下容易落虫子,一般都把饭桌摆在出厦下面,既凉快又不招虫子。一张简单的四方小木桌就是安家的饭桌,只容得下四个人显得小而温馨。
安家的晚餐很简单,一盘凉调荆芥,一盘子西红柿炒鸡蛋,外加一筐安母自己烙的葱油饼。汤就是胡辣汤,安母把猪肉切成丁,翻炒出香味,加入清水,又在里面放入粉条、千张、木耳、面筋、黄花菜等小料。最后把洗面筋剩的面水,充分搅动均匀。调入酱油、盐鸡精和白胡椒粉煮两三分钟,一锅美味的胡辣汤就做好了。最后根据个人口味加入辣椒油、香醋就可以吃了。
胡辣汤是安母的拿手菜,安乐跟哥哥都很爱喝。可惜哥哥在县里搞补习班要几天才会回家一趟,吃不上。安乐只得替哥哥多喝几口。安乐就着葱油饼卷荆芥连喝了两大碗,直到肚子滚圆才停下来。饭后安乐帮母亲收拾,种种琐事自是不提。等安乐避过母亲做了一些布置,就早早的上床睡觉。躺在床上又把之前的计划,在脑中仔细的过了几遍,将可能出现的情况做了预演,才迷迷糊糊的睡去,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。
第二天早上,安母炒了一盘子豆角,煮了一锅大米粥,就着昨晚的葱油饼解决了一家子的早饭。安母又赶着把家里的棉被衣物等都翻出来,趁着好天气晾晒,以免之前的降雨使衣物发霉。过几天又要给玉米追肥,就没有时间来弄这个,现在是趁天先晒了。农家一年就没有闲暇的时候。
刚晾晒妥当,就听见奶奶在外面喊:“老大家的,这都几点了,咋还没开门呢?”
“门没锁,一推就开了。我忙着晒被子,乱糟糟的就没把门敞开。我这正晾被子,就不去迎您了。”母亲站在被子旁没动,朝安乐努努嘴,示意她去迎迎奶奶。
这就是她的好奶奶,人还没进屋就开始上眼药了,不知道的还以为母亲有多懒呢——门都没有开。安乐心里吐着槽,脚上还是去迎奶奶进门,没办法谁叫人家是长辈。奶奶头上挽着一个小圆髻,身上穿一件蓝色的老式褂子。后面跟着瘦瘦小小的四婶,手里扯着虎子。虎子估计早上还没睡醒就被叫起来了,一脸的不高兴,脚踢踢踏踏的。安乐拿了凳子招呼他们坐下,就躲到一边看他们今天准备唱哪一出。
“老大呢?”奶奶直接进入正题。
“去地里去了。有事儿,您跟我说是一样的,妈!”奶奶知道母亲厉害,在母亲手里讨不到好处,只是敷衍,并不搭话。好在没一会儿,父亲就进了家门,才把大家从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解救了出来。
“老大呀,我昨个儿晚上梦见你爹了,他这是要来接我呀。”奶奶拿帕子抹抹不存在的眼泪。“你这是瞎说什么呢!是哪不舒服了?我带你去看看,没事瞎寻思啥呢。”安父边说边用眼去看安母,安母摆摆手示意自己也不知道,这是唱的哪一出。安父只得好生去哄奶奶。哄了半天,把安父急了一脑门子汗,安奶奶也没个表态。安父只得去问四婶:“这到底是咋啦?”
四婶儿看火候也差不多了,这才开口说:“这不是前两天,一听乐乐跟虎子落水了,妈就吓着了,躺了两天才好了点。怕给你们添乱,妈硬是不让声张。我这两天又是忙小的又要伺候妈,好在没出什么乱子,要不我都没脸见老四。”四婶儿长得瘦瘦小小,看着人畜无害,却是个绵里藏针的主儿。看看这一番话说的多漂亮,既表明自己当人儿媳的孝顺;又恭维了婆婆的顾全大局,深明大义;最后还点出你老大家的熊孩子,连累老人担惊受怕,也没来照顾,真是不孝枉为人媳。这口才不去外交部真是可惜了!
安母不想跟妯娌扯嘴上官司,只当自己是个不带耳朵的。安乐却不打算就这么默认四婶儿的话,接下这顶帽子。“我就说奶怎么可能说是我哄虎子去的河边。这些人太可恨了!你说奶都病的躺在床上起不来了,还有人打着奶的名义在外面瞎说。举头三尺有神明!我看那些乱嚼舌根的人早晚都得遭报应,让雷给劈死。婶儿、奶,你们说是不是?”
安乐一番话,只说的她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。四婶心里暗道,要是承认之前那些话是自家婆婆说的,那刚才说婆婆病倒自然就是瞎话。要是不承认,那自家孩子淘气掉水里,又跟老大家有什么关系。这个侄女平常可没有这么机灵,难不成是老大家背后给出的主意。这话不好接,老四家的只好捅捅婆婆,示意婆婆出面。
安奶奶本来是想假装生病,让大儿子心软,后面的事也好说些。没想到让孙女先拆了台,只怕这事没那么好办,只是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。眼看这苦情牌打不下去了,安奶奶也不藏着掖着,直接表明了来意。“我老婆子也没几天好活了,临了就想把事安排下,省的你们兄弟以后伤了和气。”安父刚要接话就被奶奶打断了,“我苦了一辈子,也没别的奢望,就是想要副体面的寿材。我看你后地的那些树不错,就用那些树做副棺材吧。自己家的东西,我用着也踏实。老大你没意见吧。”说完就紧紧盯着安父的眼睛,一副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架势。
“您这是要安排后事?这可不是小事,怎么能就这样决定了。这老二老三都没来,四弟也不在,这后事就定了?”安母赶在安父搭话前就连珠炮似的问了出来。
“老二是嫁出去的闺女,这事儿哪有她说话的地方。老三落户在外面了,工作也忙,回头我跟他说一声就成了。这事不用你们操心,你就说木头的事成不成吧?”
“老二老三来不了,还有主事的!这么大的事,可不能就这么定了!回头同支儿同族的都要戳老大脊梁骨的。老大啊,你快去把二爷爷、三爷爷、卫德哥喊来。”安母叠声的吩咐着。
“这是自家的事,没必要搞的人人都知道吧。就我们娘俩就行了。再说虎子落水这事儿现在还没个定论呢,给别人听到了,对乐丫头也没什么好处。”安奶奶暗道:你非要一意孤行,就不要怪我不给你们遮掩。回头就算乐丫头推虎子下河的事,闹得人尽皆知,也跟我无关。这都是你们逼我的。
“看奶说的,我一个小丫头有什么不敢对人说的。再说,说后事这么大的事要是因为我耽误了,以后别人咋看我啊。爸,你还是快去吧,晚了找不到人就麻烦了。”安母配合的这么好,安乐可不想父母因为顾忌她像上辈子那样吃亏。你们想背着人悄悄把我家的树吞了,她就偏偏要别人看看,你们的吃相有多难看!不仅这样,她还要把上辈子你们强加给我的罪名洗清。不是要安排后事吗?那就好好安排!
现在还不到农忙的时候,很快人就齐了。大家都是亲戚,互相打过招呼后就直奔主题,毕竟谁家都是一堆事。“婶子,这后事想怎么安排,您说说我们帮着看看!”卫德哥笑呵呵的问安奶奶。卫德是爷爷家的长子,大爷爷不在后就一直是大爷爷一支儿的主事人。现在这种情况,比二爷爷他们小一辈的卫德是最适合开口的。
“这人老了也没别的念想。婶子我就是想要副好寿材,这不是跟老大商量把后地的树给我。结果这小子非要把你们都叫来。我知道老大难,也不白要他的。我现在还有九分地,年纪大了也种不动了,以后就给老大种了。”
这几人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,表面上看着很公平,甚至老大家还赚了。用九分地换树,树不过几百块;可地年年都有收成的,积少成多自然地比较划算。可实际上这里面大有文章,先说那块地本身就是块薄田,地力不肥。加上是在路边,很容易被人祸害,一季下来也没有多少收成。给国家上交一部分粮食后,能不能回本都难说。看来这是看上老大家的树了。就是不知道是哪个的主意。自己这些人毕竟是外人,有些事也不太好管。只能多看着点最后别让老大家吃大亏。
第四章 好戏开锣(中)
“学农,学强呢?这商量事他都不来。”这是二爷爷跟安父问老四怎么没来。安奶奶年轻时生了六个孩子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四个。老大也就是安父叫安学农,老二安青已经出嫁多年,老三安学工是省里铁路上的工人,老四学强在家里种地。
“老四有事出去了,有桂枝在是一样的。我这当娘的可以做这个主。”安奶奶一脸的不耐烦。桂枝全名王桂枝,正是安乐的四婶。安乐发现说到四叔有事的时候,四婶的神情明显有丝慌乱,她肯定隐藏了什么。
“既然娘说了桂枝可以当家,那我也替学农说两句。二爷爷、三爷爷、卫德哥你们看成不?”安母朝众人看过去。农村商量事一般家里有男人,都是男人来。不过学强家是媳妇出面,那学农家的要说也没什么。都是亲戚,也知道安父不善言辞,安母虽是女人家可通情达理,大家也就默认了。
“娘,先头爹走的时候商量好的,我们给爹办事,娘的后事是老四办,这没错吧!二叔是这样没错吧。”安母直接把话挑明,安奶奶的后事跟自己没关系,是老四家的事。农村一般都是几兄弟一起给老人办后事。当初安老爷子没了的时候,安乐的四叔跟他娘哭穷。诉苦说才结婚又添了娃,实在是没钱,最后折腾出一个老大管老爷子,老四管安奶奶的法子。至于安乐的三叔,一向只管往家寄钱。安家这么乱规矩,当时没少被同村的人背后议论,不过安奶奶疼儿子,自己愿意,别人有什么办法。
“老四办咋啦!那老大就不管我了。我又不白要,我亏老大了嘛!我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把几个孩子拉扯大,老了还得让你们编排我。老大你还有没有良心!”安奶奶张嘴就是歪缠。
“桂枝这是咋回事?每个月该给娘的粮食,我跟你大哥可是早早就送过去了。还有逢年过节给娘割的肉,买的衣裳。娘咋说没收到?是不是你们把娘的东西扣下来了。要真是这样,你们可就大不孝”安奶奶想把话题歪倒安父不孝的问题上,安母就直接把楼歪到老四家克扣老人东西上,顺手回敬一顶不孝的帽子。安乐心里偷偷给安母点赞,果然歪的一手好楼。
“大嫂,这话可不能瞎说。东西都是娘自己收着的,娘许是记差了。娘你快说句话呀!”四婶急忙撇清。
“老大家的你别扯那么多,就说这树你给不给吧。”安奶奶直接岔开话题。
“娘,既然是老四给您办后事,那寻寿材就是老四的事。他这面都不露,招呼也不打,是几个意思。再说这地,现在地是您的,跟他老四有什么关系,凭啥拿着您的东西给他长脸。要是您不在了,论理这地得老大跟老四平分,凭啥我要拿自个儿的地换自己的树。你们说,是不是这个理。”安奶奶一听安母这是不打算给木头,一边骂老大没良心,自己还不如死了,一边拿手打安父。安父苦着一张脸也不解释,任安奶奶往自己身上招呼。
“娘!学农他孝顺,看不得您为难。您看中哪棵了,我给您留着。”安母这是心疼安父,不想他夹在中间为难。想着舍出去一棵树,安奶奶不在闹腾就行了。几百块钱,自己回头多找点活儿,也就把窟窿堵上了。
“我找人看了,说是只有树当中那块板子做的棺材,才旺咱们家。也不多五棵树就行了。”听到这,安乐不自觉的将指甲深深的掐入肉里。上辈子也是这样,安奶奶狮子大张口,一下就想分去将近一半的树。由于安父安母顾忌安乐落水真相,便没有像今天一样请主事人来。结果上辈子谈崩之后,由于没人在中间调停,最后安奶奶撒泼,砍伤了安父的手。这一世安乐早早的跟安父安母讲了落水真相,又暗示安母要请主事人,一方面是想揭露落水真相的时候有见证人。另一方面也是害怕万一事情不顺利,有人调停,阻止上辈子安父的悲剧。
“娘,这树是我留着给安仁念大学的。这一下子给您一半,只怕安仁就读不上书了。你看能不能缓两年?”安父跟安奶奶商量。
“缓缓,你去跟阎王说说!我命苦啊,老头子你怎么不把我带走啊!”安奶奶看安父不同意,就用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老招数。
主事的众人一听安奶奶要一半树,暗道这心真黑。真是这样,只怕老安家出的第一个大学生,就要因为没钱辍学了。这不是打老安家的脸嘛。二爷爷推推三爷爷示意他说话。
“保山家的,这孩子读个书不容易。我们老安家好容易才出一个大学生,这是光宗耀祖的好事。不能因为钱的问题让孩子没书读。要不然你下去了,也不好跟保山交代。我们这一支就出了这么一个有出息的。当老人的可不能拖后腿!”三爷爷说话虽慢却字字逼人。三爷爷说的保山正是安乐爷爷的名字。“学农家的树我也知道,梧桐树也不是做寿材的好料子。你真想要老大的树也行,多少钱让你家学强把钱给他。不能耽误安仁念书。”
三爷爷是个直爽人,不耐烦看安奶奶装疯卖傻,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把办法给定了。三爷爷年轻的时候是村里有名的狠角色,当过民兵,上过战场,手上见过血,一向说一不二。安乐的爷爷年轻时候犯浑,三爷爷按着就是一顿胖揍。安奶奶打那次之后,看到三爷爷就发怵。三爷爷一发话,安奶奶也不敢吭声,只拿手偷偷捅咕四婶。
“三叔,不是我们家学强不想给大哥拿钱。前段时间虎子落水可遭了大罪。这又是挂水,又是吃药。大夫说要注意营养,我又想着法的给他弄好吃的。我跟学强就是土里刨食的,就指着那一点地,这一折腾手里就没钱了。我也盼着安仁有出息,可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办法。”说着推推虎子,想让大家看看虎子的可怜样。可惜最近补的太好,只能看到虎子颤巍巍的双下巴。
“本来虎子落水这事我打算私下说的。现在我也不藏着掖着了,大嫂你也别伤心,乐乐还小,好好教还有希望。先前我一直不让虎子声张。虎子是被乐乐推下水的!是被推下去的啊!虎子回来就跟我说了,我一直忍着没说。想着跟大嫂私下说说。乐乐啊你的心咋这狠啊!虎子是顽皮了点,可他是你弟呀。你咋能推他去死啊!我可怜的虎子啊!”
安乐的四婶敢这么做也是之前盘算好了的。小丫头救人的时候是正午,不会有人看到。就算说自己是救人,也没有证据。婆婆知道乐丫头害虎子,一定会喊打喊杀。一搅和,还有谁听一个小丫头的解释。至于老大一家,大嫂虽然厉害,可是大哥却是听婆婆的话,想也闹腾不起来。最后自己再表态只求财,主事人也会帮着遮掩。再说,这丫头还抓虎子的衣服呢,要不是虎子聪明把她弄开,只怕也溺水了,也不算冤枉。自以为有理,却不想要不是安乐把他拉到河边,早就淹死了。
安乐发现四婶双手交叠在腹部,左手大拇指不停的摸右手腕。说话的时候,身子往后微微退了一步,要不是她一直留意,根本就不会发现。这一系列的动作表明四婶对自己说的话极不自信,要靠身体的接触来安慰支撑自己。四婶自己都不相信可还是硬撑着说了这段话,这又是什么缘故。
这厢众人转头去看乐乐。暗道这要是真的,也就不怪老四家的要赖掉老大家的树钱了。老四家连着生了两个闺女才有的虎子,这要是没了可不就是绝后了。主事人来之前还觉得奇怪怎么好端端的冒出来安排后事,现在看来这是老四家一早就憋着呢。这是觉得心里委屈想办法找补呢!
“乐乐姐,我下次不拿东西扔你了。你别把我推河里了。我以后再也不敢了。”小胖子虎子也看准时机直接补刀。
“你这个丧门星啊,我们老安家是造了什么孽,生出你这么个玩意!要把自个儿的弟弟害死呀。我今天非打死你,给我们老安家清理门户。”安奶奶嚎了一嗓子就要冲过去打安乐。
安母看老四家的倒打一耙,自家婆婆却问都不问就喊打喊杀。内心一片酸涩,就要冲上去替安乐阻挡。安父看到亲娘如此偏心,心中一阵凄苦,只沉默的站在安奶奶前面,任凭安奶奶打骂。现场一片混乱。安乐一面避着奶奶的手,一面跟三爷爷求助。最后还是三爷爷出面才稳住局面。
“乐丫头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你跟我们说说吧。”二爷爷开腔。众人都微微喘气,平复呼吸。实在是安奶奶战斗力太强,没看卫德叔胳膊上都挂了彩。安乐安抚父母,示意自己来解决。看着女儿平静的双眸,安家父母不由生出让她试试的念头。
安乐深吸一口气,暗示自己一定行。成败在此一举,之前做了那么多的腹稿,就是为了应对今天的情况。“虎子,你说是我推的你,可有证据,有证人?如果没有,那就是诽谤!是污蔑!要被抓起来坐牢。”说到最后安乐气沉丹田暴喝出声。一声暴喝吓得虎子微微发抖,脸色发白。
“乐乐,你吓唬虎子干啥。我才知道,你的心真狠啊。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,也不怕遭报应。”四婶一脸沉痛。
“平生不做亏心事,半夜不怕鬼敲门。虎子你说我是怎么推你下河的。说谎——小心半夜有鬼去找你。”乐乐紧紧盯着虎子不放。
“在河边,你用手把我推下去的。”
“哪只手?”安乐紧跟着逼问。
“左,额,右手。对就是右手,一下就把我推下去的。”虎子结结巴巴的说道。
“是这样吗?”安乐用手去推虎子。
“就,就是这样。你别过来。”虎子边说边退一脸惊恐。这倒不是虎子装的,实在是被安乐一脸煞气的样子吓到了。
“二傻子!牙都没长齐,也去学别人玩阴谋诡计。就你这样的智商,还想学别人栽赃嫁祸。二爷爷、三爷爷、德叔现在真相大白了吧。一切都很清楚。”安乐看着虎子母子,眼里透着明明白白的鄙视。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对智障。
第五章 好戏开锣(下)
也不怪安乐要用看智障的眼神,看虎子母子。安乐用左手推的,虎子说的右手,连左右都傻傻分不清楚,也胆敢点亮权术技能点。众人也是一阵无语,果然像安乐说的那样,栽赃这活儿也是要智商的,虎子明显是欠费状态。
“这能说明啥!虎子还是个孩子呢,吓着了一时没有分清。你不要想着,这样就可以赖掉。”四婶见势头不对,急忙往回找补。
二爷爷跟三爷爷对视一眼,心想这都什么事儿啊。本来说是商量后事,他们以为保山家的不行了呢,结果是为了几棵树。年纪一把也不嫌吃相难看。一转眼又冒出个蓄意推人落水事件,几句话就被问漏了馅儿。要不是看学农本份,安仁又有出息,都不想管这些狗屁倒灶的事。三人一对视就想把这件事赶紧了结。安乐自然把三人之间的眉眼官司看的分明,知道这是准备和稀泥的节奏。安乐却不想就这样不清不楚的糊弄过去。
“爷爷!叔!乐乐求你们给我做个见证。事情到底如何,是非曲直,今日自有公断。”乐乐面向座上三位主事人郑重鞠了一躬。看乐乐如此郑重,他们只得止住想说的话。安父安母看女儿如此,都想到之前乐乐说为救虎子反被推下水的事,难道这孩子是有什么证据。四婶面上却是一阵不自然,心里隐隐不安。安奶奶却是一脸不耐,心想这孩子又做妖蛾子,可是他三爷爷没发话,自己又不好出声。
安乐不管众人作何感想,只紧盯着虎子,一步步走向他,走到虎子近前眼睛已经变得赤红。
“差一点我就死了!你知道那种感觉吧。冷冰冰的水不停的灌进来,耳朵鼻子嘴巴都是水,想喊喊不出来,想吸口气却呛得肺管子生疼,想浮起来却踩不到底。身子一浮一沉,只能不停挣扎。下一秒就可能沉入水底,再也上不来。你知道那感觉有多可怕吗?老天觉得我冤,它不要我死,又把我送回来了。我的好堂弟,你为什么要害我?我好心好意把你救上来,你却把我一脚踹进河里!”安乐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虎子,鼻子尖都快碰到了虎子的脸。
“你……我……我没有……不是的,我没有……”虎子记起了那天,到处都是水,肺都要憋炸了。吓得哆哆嗦嗦的直往他妈怀里钻。
“别胡说,虎子他没有,是你推的他。”四婶的声音隐隐发抖,带着惧意。四婶也不想这么怂。原本想说“你没害他,为什么要救他”,多威武霸气。奈何安乐的怨气实在太强,四婶感觉自己周围一群黑色小人叫嚣着要自己偿命。
“你妈说的对害人是要遭报应的。活着要被抓去坐牢,一辈子都被圈在牢房里。死了要下地狱,剥皮剜心受尽折磨。只有坦白,才能少受罪。虎子你想好要选哪条路了吗?”安乐可没时间管四婶怎么想的,她要抓紧时间,进一步压迫虎子,给他更大的压力。
安奶奶本想呵斥安乐让她别瞎说,可是看着安乐满脸狰狞之色,只觉得背上凉飕飕的,竟有些瘆得慌,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。
“你们以为没有证据,就可以随便冤枉人。可老天它不答应!它给我留了证据。我要谢谢你那一脚。你还记不记得,那天河边的土又软又稀,往上爬的时候总是粘脚。想起来了吗?你鞋子上粘了泥巴。苍天有眼,那泥巴留了个鞋印子。你想不想看看。我要用这件衣服,把你送进监狱,让你一辈子都出不来。听说有的犯人最爱打小孩,你说你会不会挨打?会不会被人抢走吃的,活活饿死?会不会……”
“你别吓唬人,一个破脚印子能说明什么。又不能说话。”四婶涨红了脸,梗着脖子,咬牙反驳。
“脚印子——这在刑侦学当中可是属于痕迹鉴定。足迹鉴定懂不懂?就这么一个脚印里含着多少信息,你们知道吗?性别、身高、体重、年龄、走路特点、有无残疾、鞋的质地、产地、新旧程度、到过哪些地方……所有这些警察都能从鞋印里看出来。一排查就能找到你。到时候给你铐上手铐,关在小黑屋里面。先饿你两天,连口水都不给你喝。只要你一想睡觉,就把你叫起来。就你这样的,用不了两天你就……”安乐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刑侦手段,不断恐吓虎子。
“别说了……别说了……我不是故意的。我也不想踹你,我,我太害怕了,就想赶紧爬上去!我没想到会淹死人。我不要坐牢!我不要坐牢!乐乐别抓我,我不是故意的。妈,你快跟……乐乐说……说我不是故意的,叫她别抓我。别抓我!”四婶听见虎子全招了,万念俱灰,一下就歪到地上去了。
“我可怜的闺女啊!你咋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啊!好心好意去救人,却被冤枉成凶手。我苦命的闺女啊!”安母一把抱住安乐,放声痛哭。借着母亲的遮掩,安乐长长出了口气。昨晚偷偷伪造了脚印,仓促之下并不完美,而且三爷爷眼光毒辣,不到万不得已,安乐并不想拿出来。还好虎子年幼不经诈,先松了口。
“嚎丧呢!哭什么哭!我还没死呢!不就是掉水里了,死了吗!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都是常有的事情,用的着上纲上线的。乐乐你是姐姐,凡事要让着弟弟。心眼子不要跟针鼻儿似的,一点事就记在心上,不依不饶。这都是一家人,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啊。老大,虎子你又不是不知道,小小子就是皮。老四就他这么一根独苗苗啊!你可不能伤了老小的心。这都是亲兄弟,可不兴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。”安奶奶快言快语的吩咐着。
安奶奶寻思:老大一向孝顺听话,只要老大不追究,老大家跳脚也没用。就是自个儿大孙子要生气,可哪有事事齐全的。至于安乐一个丫头片子,根本就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。
耳边安奶奶还在絮絮叨叨的讲述,安父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。脑袋里不断回响着闺女的话,仿佛又看到:闺女惨白着脸浑身湿淋淋的样子,闺女浑身发烫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的样子。他一直捧在手心里娇养长大的闺女,在冰冷的水里曾经那么无助的挣扎,那么害怕那么无助。一次次挣扎着想要活下来。自己差一点就再也看不到女儿。想起闺女昨天声嘶力竭的朝自己喊“你管过吗”。安父心里就钝钝的痛。是不是自己一向的纵容,才给女儿招来如此祸事。
“老大我跟你说话呢。别为了个丫头片子,搞的一家子不安生。”安奶奶嗔怪。
“妈你就不觉得亏心。乐乐也是你孙女,差点就淹死了。”安父木木的顶回去。
“那你说怎么办?把虎子抓走,让你四弟绝后。你就是这么当大哥的。”安奶奶吼道。
怎么办?他不知道怎么办。他只知道他的女儿差点就死了,虎子是老四的独苗苗,乐乐也不是路边的石头。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儿,舍了性命去救人,没人感激反被说成是凶手。闺女憋气,闺女委屈。他这个当爹的必须给闺女出口气。
“乐乐,你是什么想法?说出来,三爷爷我给你参谋参谋。”三爷爷暗道老四一家不靠谱,要是自己的孙子非吊起来打一顿。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安字,虎子恩将仇报见死不救的名声传出去,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。老安家在村里也不好做人。
“乐乐,这回你受委屈了,有什么要求就说出来。不管什么,爸这回都依你。”安父狠心扭头不看安奶奶的脸,小心翼翼的对安乐说道。
“那三爷爷我就不客气了。首先,四婶冤枉我这件事,必须给我赔不是。之前有人传,虎子是我害的,我要四叔四婶备礼登门当面道谢,把那些无聊的传言压下去。再一个我们姐弟相亲相爱,为了救虎子,我又是落水又是发烧,奶奶也该多出去说说,省的别人以为我们这一支不友爱。至于虎子,我看还是玩心太重,要压压性子。把学过的课文抄十遍,写完了送过来我检查。三爷爷您看这样成吗?”
安乐也想过把舍命救虎子却反遭诬陷的事宣扬出去,只是最后还是作罢。不是安乐圣母,只是家丑不可外传。三爷爷他们虽然心疼她,却不会乐意看到安家成为别人的谈资。就算宣扬出去,虎子毕竟年幼,不过是被人议论一段时间,不痛不痒逞一时之快罢了。与其这样,还不如拿这件事在三爷爷他们面前刷刷好感。也许以后还有用处。
三爷爷还怕小姑娘只一心求公道,要求把落水事件内情公开,自己只怕还要费番口舌。现在来看这小丫头却聪明的很。让老四家备谢礼上门,直接就把谣言击破。让保山家的宣扬她救了虎子,给她刷了声望。至于让虎子罚抄课文,老人家只当是安乐的恶趣味。学农倒是养了个好闺女。
第六章 尘埃落定
“三爷爷还有件事,我不知道成不成?奶奶的寿材,四叔不愿意管,我们却不能不孝。爸他一向都心疼奶奶,我不想让他太难过。所以我想奶奶百年后,棺材由我们家出,别的四叔管。但是,说好的事情,我们也不能当冤大头。奶奶说的九分地要正式转到我们家。爸、妈可以吗?”安乐一脸企盼的看向安家父母。安父自然是直接点头,安母虽不高兴,却也没有反对。
安父觉得自己实在亏欠闺女太多。今天这件事如此伤人,可丫头还是有一颗纯孝之心,不想让自己难过。这可真是个美丽的误会。安乐提这个要求,不过是不想以后她出钱又吃亏。
今天虽然父亲为了维护自己跟奶奶起了冲突,可是母子亲情是割不断的。安乐这么做就是告诉安父她对事不对人,如果以后奶奶要做什么蠢事,安乐也好有个立脚点规劝安父。而且她记得后世拆迁的时候,安奶奶的九分地恰好在一家百强企业上面,初期可以以地入股,后来那些以地入股的人家每年都可以拿到大笔分红。这样的好事,安乐才不想便宜四叔呢。至于农业税,过不了几年,国家就不征收了,不仅不征收还会给农民补贴,这种好事不占才是傻子好吧。
“保山家的你说呢?要是不行那还是学强管,本来就是学强的事。”三爷爷问安奶奶。
“还是老大有良心,想着我这个当娘的。就这样吧。”安奶奶知道事情被安乐搅和,这个法子已经不行,心里把牙尖嘴利的安乐骂了无数次。这个丧门星还想让虎子给她偿命,也不撒泡尿照照。对安乐是半点感激都没有,好在安乐也不在乎。
安乐发现安奶奶嘴上说着漂亮话,表情却是阴冷,语气也不阴不阳。眼中更是闪过狰狞之色,几经挣扎,最后才应下。奶奶她究竟知道些什么,又隐藏了多少。安乐越发肯定这次事件背后肯定有她不知道的隐情,这次他们没得手,不知道下回还会耍什么手段。
卫德叔见这件事总算是解决了。忙写了相关字据,让在场众人都签了字。又特意让四婶写了四叔同意代签的话。四婶今天丢了这么大的人,要不是安乐留情,想必村子里每个人都会知道她恩将仇报诬赖侄女的事。这会儿自然是屁都不敢放一个,赶紧签字,只想早点离开这个让她丢尽脸的地方。卫德叔帮安乐把这些都处理妥当,也算是对丫头的一点补偿吧。
看着四婶跟虎子满脸不情愿却不得不给自己赔礼道歉,安乐也松了口气,无论如何这次的危机算是平稳度过。只是,经此一事,四婶他们由明变暗,以后会发生什么变故,安乐也想不出端倪,只能暗自提防。安乐并不擅权谋,是她步步算计,才换来现下这看似平稳的局面。一开始言辞刻薄,给四婶扣帽子,打乱了她们以孝压人的气势。利用虎子左右不分的弱点,让四婶的言行失信于众人。最后抛出证据,利用刑侦细节,唬住虎子漏嘴说出事情。以防万一,她还请了三爷爷压阵,最后以势压人,才有如此结果。
上辈子的惨剧已经被她阻止,父亲的手安然无恙,家里的树没有被奶奶要走。这辈子自家再不会像前世那样四处举债,疲于奔命。自家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。
等到众人都走了,安母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把安乐从头看到脚,只看的安乐头皮发麻,以为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。
“乖乖!我的心肝宝贝开心果,你今天真是太厉害了。你是没看到你奶奶还有你四婶儿的脸,那叫一个精彩啊。哎呀,我的贴心小棉袄长大了。这口才这气度真是随我。老安,你说是不是?”被自家老妈叫心肝宝贝开心果什么的,安乐表示实在太羞耻了。不过能够重新看到母亲如此飞扬跳脱的一面,安乐表示她还是个小娃娃,心肝宝贝什么的,就勉强接受吧。
“乐乐,身体好了?这是陪你妈买菜呢?今天新进的,快看看有什么喜欢的。让你妈好好给你补补,看你这回可是遭了大罪。”村头副食店的葛大婶笑眯眯的跟安乐聊天。
“嗯,好的差不多了。救人的时候也没想太多。”葛大婶的副食店虽然小,却是村里消息最灵通的地方。不要小看农村妇女的智慧,就凭不多的几句话,她们就可以脑补出事实真相,并且可以在半日内传到隔壁的几个村子里。乐乐的话加上四婶从他们家灰头土脸出来的事,安乐已经可以预料到安家不得不说的事会有多精彩。
“你哥今天晚上回来,做什么好呀?”安母一边挑菜一边不忘问安乐。
“你煮的哥都爱吃,我看好像有活鱼,买条回去吧。”安乐无聊的看着小小的副食店,随口回答。安母看那些遭心事都妥当了,自家闺女身体也好了。拿了安父的私房钱就拉着安乐去买买买。所以安乐才大中午的出来逛副食店。
暮色四合的时候,安家传来一阵阵香味。那是安母对一双儿女的心意。绿豆凉粉,颤巍巍亮晶晶,拌着红艳艳的辣椒油,裹着少许白芝麻,尖上一撮脆生生的香菜末,混着香油和香醋的味道,让人闻着就要流口水。一盘蒜蓉茄子,正往外冒着热气。
大门吱呀一声响,原来是安父和安仁他们家灰头土脸出来的事,安乐已经可以预料到安家不得不说的事会有多精彩。
“你哥今天晚上回来,做什么好呀?”安母一边挑菜一边不忘问安乐。
“你煮的哥都爱吃,我看好像有活鱼,买条回去吧。”安乐无聊的看着小小的副食店,随口回答。安母看那些遭心事都妥当了,自家闺女身体也好了。拿了安父的私房钱就拉着安乐去买买买。所以安乐才大中午的出来逛副食店。
暮色四合的时候,安家传来一阵阵香味。那是安母对一双儿女的心意。绿豆凉粉,颤巍巍亮晶晶,拌着红艳艳的辣椒油,裹着少许白芝麻,尖上一撮脆生生的香菜末,混着香油和香醋的味道,让人闻着就要流口水。一盘蒜蓉茄子,正往外冒着热气。
大门吱呀一声响,原来是安父和安仁回来了。安母忙送上盆水让他们洗脸,嘴里还问着“你们怎么一块回来的”。
“在路上碰到了。我买了个西瓜,你用水镇上,晚上给他们吃。”安父一面清洗,一面笑眯眯的跟安母说话。
“妈,小妹呢?我听石头说小妹前两天落水了,现在怎么样了?怎么没跟我说?”安仁连珠炮似的问着。安母指指厨房,示意儿子自己去看。
安仁几步走到厨房,看到妹妹正忙着往鱼身上淋油。小脸上印着橘红色的火光,显出于平常不同的几分活力。安仁才放下心。夏天厨房本就热,又是炸鱼,她额边的头发早就被汗水打湿,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。安仁心里一阵柔软,自己的妹妹真可爱。妹妹这么可爱,自己当大哥的可不能让妹妹累着了。走上前去,就要接过妹妹手中的鱼。安乐一侧身躲了过去,并催哥哥快去坐着等会儿尝尝自己的手艺。
安乐做的是糖醋鲤鱼。正宗的糖醋鲤鱼对鱼身形状是有要求的。要把鱼身炸成跳跃的形状,以符合鲤鱼跃龙门化身成龙的典故。这就要多出好几道工序。首先要选一斤半左右的公鲤鱼,只有这样大小的鱼才能炸出形状。而选用公鲤鱼是因为雌鲤鱼容易有鱼籽,腹部较胖炸出来形状不好看。然后把鱼处理干净,抽去鱼线。直刀切鱼头,斜刀切鱼身,摸料码味。调糊挂糊,用毛巾包住鱼尾抓牢,倒提着鱼在油温七成热时鱼头入锅开始中火炸制,用手勺不断往鱼身上浇热油,让其慢慢定型。炸糊基本成型后,把整条鱼按照需要的形状整体曲卷入油锅炸透,露出油的部分要用手勺不断浇热油,呈金黄色,壳硬成型就可以了。最后勾芡,淋在鱼身就可以吃了。
前世安家发生变故后,自然没有余力给安仁准备升学宴。安乐费力烧制这道鱼跃龙门就是想弥补上辈子的缺憾,也希望可以借好兆头,以后的日子都可以平安和乐。
等安乐的糖醋鲤鱼一端上桌,就收获了无数赞叹。无它,实在是造型太漂亮了。鲤鱼色泽枣红,弯曲着立在素色的盘子里,尾巴摆在侧边,像是要从盘子里跳出来一样。炸的焦黄的鱼嘴里含着一颗红色小尖椒,仿若锦鲤献礼。吃上一口,软嫩鲜香,甜中透酸,酸中微咸。
“这个做的可真好。你看外焦内嫩,酸甜可口。就是外面坐席,也没吃过这么好的。关键是没有吃过像这个这么漂亮的。快尝尝,乐乐的手艺。”安母夹了一筷子鱼到安父的碗里。
“乐乐,你这是跟谁学的?这刀工,火候都掌握的很好。我跟老板在外面饭店也吃过一回,我看那个还没有闺女做的好。”
安父边吃边问。
“跟我一个同学学的,他家都是厨子。看来我还挺有天分,听他说了几遍就做出来了。”安乐傻笑,“哥,你快吃。这是特地做给你的。鲤鱼跃龙门,祝贺你考上心仪的学校,跳出农门。快说说好不好吃。”安乐乌溜溜的眼睛企盼的看着哥哥,好像只要他说一句不好吃就会哭出来。安乐也不想做出一副小女儿状,只是她一时疏忽忘了这道菜,根本不是自己这个厨房小苦手会的。只希望赶紧转化话题,免得被问露馅。
“好吃好吃。又好看又好吃。我妹妹最聪明了。”安仁看着妹妹圆溜溜的大眼睛,简直要萌化了,赶紧表态。
吃完饭又各自讲了最近几天的趣事。安母更是绘声绘色讲述着安乐怼奶奶跟四婶的事。只听得安仁的心忽上忽下,一时揪紧,一时开怀。听到四婶最后跟安乐道歉,还要上门送礼,忍不住笑出声来。安父满脸苦笑,只默默的把冰好的西瓜,分给众人吃。大家坐在院子里,就着点点星光,伴着阵阵凉风,吃着甜甜的西瓜,不知道多惬意。安乐希看着家人开怀的模样,心下喜悦,更坚定了要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的决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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