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河岸边有一村庄叫冯家洼,三面临山,一面临水,是个好地方。
村里有个大户人家,家主名号冯来福,因为排行老第三,村里人都叫他冯老三。冯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。大哥叫冯有福,但却没福气,十年前就患病去世。二哥叫冯大福,但福气却不大,家境一般。只有老三冯来福来了福气发家了。家里有一百来亩地,雇了一个长工三四个短工。
冯老三不抽烟不喝酒不赌钱不嫖女人,而且只有一个结发妻子,从没想过要纳妾,有钱就知道买地。这不,去年遇到好年景,他又买了二十亩地,尽管冯老三也天天下地干活,但一个长工还是有点顾不过来。
冯老三虽然家境富足,在冯家洼富裕榜上排名第一,但家里人丁不旺,妻子只给他生了个女儿就再也没有开过怀。于是,这个女儿就成为两口子的宝贝,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,捧在手上怕摔了,视如至宝,疼爱有加,专门雇了个老妈照顾女儿。
冯老三给宝贝女儿起名冯玉莲,希望女儿像美玉一样漂亮,像莲花一样圣洁。冯玉莲十岁以前还不怎么漂亮,但十岁以后越长越漂亮,现在已经十八岁了,出落得像含苞欲放的莲花,每个人看了都会想起“闭月羞花,沉鱼落雁”这两句话。
生在富裕家庭的冯玉莲当然受到了良好的教育,冯老三专门请了当地有名的私塾先生教她读书写字,还请了镇上有名的画家教她画画,又请了镇上有名的音乐节教她弹琴。冯玉莲也天资聪慧,一学就会,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
当然,如花的美貌、精通琴棋书画,再加上富足的家境,上门提亲的媒婆把她家的门槛都踢烂了,但由于大多数都是纨绔之弟,冯玉莲一个也没看上。
然而,十八岁还没有婆家,也给冯玉莲带来无穷的烦恼。
这一天,冯玉莲在家读了一早上的书,画画弹琴又用了两个时辰,感觉头昏脑涨,就出门来透透气,也呼吸一下新鲜空气。
时值春暖花开,看到路边地里的各种野花竞相开放,冯玉莲心情也愉悦起来,弯腰采了一些野花放在鼻子上闻,一股浓郁的香味直沁心肺,于是,便忘了一切烦恼,径直顺路而去,由于冯家洼距离镇上不远,冯玉莲不知不觉走到了镇上。
今日正是镇上逢集的日子,人很多,街道两旁玩杂耍的,卖各种生活用品以及小吃的很多。平日里冯老三和老婆是不允许冯玉莲到处乱跑抛头露面的,所以,见此情景,很是高兴,便在街上转悠起来。
来到一处吹唐人的地方,看到手艺人手上活龙活现的各种唐人,冯玉莲也想买一个。
此时,一个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的男子站到冯玉莲面前,脸几乎凑到冯玉莲脸上。
“小姐姐,你也喜欢唐人啊,好,我给你买。老头,把这些唐人全给了这位漂亮的小姐姐,要多少钱我付”,说着,目光在玉莲身上上下扫描起来。
“你是谁?我不认识你!”冯玉莲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。她并不认识这个看上去大约二十二三岁的男子。
“你不认识我,我可认识你,你是冯家洼村有名的大美人,今日第一次见你,哥哥就喜欢上你了,跟哥去喝酒怎么样?”男子说着就要把玉莲往自己怀里拉。
“你放手,我不认识你,快放开我——救命啊——救命啊——”冯玉莲边挣扎边大声喊。然而,没有人上前阻止男子的行为。
原来,这个男子姓邱名三,是当地一个地痞流氓,由于心狠手辣,无人敢惹。
邱三见无人阻止,更加肆无忌惮,将冯玉莲往对面一酒馆里拉,任凭冯玉莲大声喊叫。
“放手!”,正当邱三把冯玉莲拉到距离酒馆不远的地方,被从酒馆里出来的一个人挡住了。
邱三抬头一看,见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挡在他的面前,后面跟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,听口音像外地人。邱三才出他们是外地人,胆子就大起来,冷笑一声说道:
“放手?你算哪根葱,敢让你爷爷我放手?你认识这位姑娘吗?她是你什么人?识相的赶紧滚,别惹你爷爷我发火了,吃不了兜着走。”邱三从口音判断这俩人不是本地人,就胆子越发大起来。
小伙子身后的男人上前对小伙子说:“出门在外,别惹事,我们还是走吧”。
小伙子没听这个男人的话,继续和邱三理论:“我虽然不认识这位姑娘,但见不得欺负人的事,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?”
“欺负?笑话,她是我的未婚妻,我让她回家,有问题吗?爷今天心情不好,识相点赶紧滚,别让我发火……”邱三说。
“他胡说,我根本就不认识他。”冯玉莲大声说。
“听见了吧,人家根本就不认识你,怎么能是你未婚妻?你放了她我就走。”小伙子说。
“你这是找死!”邱三说着挥起拳头准备打小伙子。
五十多岁的男子急忙上前挡住,硬把小伙子拉走了。
邱三也顾不得和这两个外地人理论,又来拉扯冯玉莲。冯玉莲又大声喊救命。
被五十多岁男人拉走的小伙子听见冯玉莲的喊声,挣脱五十多岁男人,又转身来救冯玉莲。
“放手!”小伙子大喊一声又挡在邱三面前。
邱三一看又是刚才那个多管闲事的小伙子,恼羞成怒,从腰里拔出一把刀子,对小伙子说:我看你今天是活腻了!”说着就拿着刀子向小伙子身上乱捅。
小伙子避开邱三的刀子说:“难道没有王法了?你今天不放了这位姑娘我就不走!”
邱三虽然一只手拿着刀子,但又怕冯玉莲跑了,所以另一只手还抓着冯玉莲不放。
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也返回来继续劝小伙子走。
邱三见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,便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刀子,一边拉着冯玉莲往后退,一直退到一个墙根没了退路。
恼羞成怒的邱三突然把刀子架在冯玉莲脖子上对小伙子说:你要再不走,我就捅死她!”冯玉莲吓得尖哭起来。
“你放了她我就走!”小伙子寸步不让。
“你别逼我!”邱三说着把刀子往下按……
这时,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条黄蛇爬到冯玉莲身上,吐着长长的信子。冯玉莲尖叫一声吓得晕了过去……
邱三条件反射一样拿刀子准备捅蛇,黄蛇突然向邱三的两腿间发起攻击,然后就不见了踪影……
只听邱三大叫一声,放开冯玉莲,疼得满地打滚。小伙子赶紧抱起昏过去的冯玉莲和五十多岁的男人离开此地。
来到一个人少的地方,小伙子放下冯玉莲。“二叔,她没事吧?”五十多岁的男人说:“没事,她是受了惊吓”说着轻轻拍着冯玉莲的肩膀说,“醒醒姑娘,醒醒姑娘……”
大约二分钟后,冯玉莲醒了,看见眼前的这位恩人,便连连叩头谢恩。
“那个流氓呢?”冯玉莲问。
“被蛇咬了,疼得遍地打滚呢,这是罪有应得!”小伙子说。
“姑娘怎么一个人出来,刚才多危险啊,姑娘家在哪里,我们送你回去。”小伙子的二叔说。
“我家就在前面村子里,本来想出来透透风,不知不觉酒来到镇上,却遇到坏人,要不是你们,我就惨了,真的太谢谢你们了。听口音你们不是本地人吧?”冯玉莲说。
“我们是从山东逃难过来的,我们那里发大水,房屋也被冲塌了,只好出来找个能干活供吃饭的地方,避避难再说。”五十多岁的男人说。
“太好了,我家正好想招干活的长工,你们跟我走吧,我正想着怎么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呢。”冯玉莲高兴地说。
“路见不平,拔刀相助,不需要报答的。”五十多岁的男人说。
“我叫冯玉莲,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们两位恩人呢?”冯玉莲边在前面带路边问。
“我姓钱,叫钱富明,这是我侄子,钱二龙。”五十岁男人说。
“那我叫你钱叔,叫他二龙哥吧。”冯玉莲说。
“好,大户人家的姑娘真懂事。”五十多岁的男人说。
不久,就到了冯家洼冯玉莲家。冯玉莲对父母讲了两位恩人救她的事,又说了他们是从山东逃难过来的,想在这里找活干的事。
冯老三对女儿的两位恩人千恩万谢,当即答应他们留下来干活,并设宴招待了两位。
于是,钱叔和二龙就在冯老三家做长工不提。
冯玉莲这次虽然受了惊吓,但很快就没事了,也是上天有眼,听说那个地痞流氓邱三被黄蛇咬了命根子,虽然保住了小命,但一辈子不再能祸害年轻妇女了,也是报应。
话说冯玉莲由于是十里八乡第一大美人,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来提亲的达官贵人依然络绎不绝。
其中,有两家势力比较大,一家是县太爷的公子,一位是本县最大的财主公子。县太爷有权有势,大财主有钱有势。其他上门提亲的人家看到这两位也来提亲,便纷纷退出提亲队伍,不敢造次。
于是,县太爷便和大财主暗里斗起权和富来。
县太爷派人向冯老三送上聘礼清单:一万块大洋,三百亩水地,一百匹绫罗绸缎,其它猪牛马羊若干。
大财主也派人向冯老三送来聘礼清单:两万块大洋,四百亩水地,一百五十匹绫罗绸缎,猪牛马羊若干。
县太爷一看,又派人二次送来聘礼清单,除了前面的礼品以外,封冯老三员外职位。这个大财主应该办不到。
大财主一看县太爷出了绝招,又派人向冯家送去聘礼清单:大洋三万,水地五百亩,绫罗绸缎三百匹,猪牛马羊若干,金银首饰若干。
然而,没过多长时间,大财主的公子被县衙抓捕,理由是反对新政。
大财主知道个中原因,但粗胳膊拧不过大腿,知道斗不过县太爷,花钱将儿子弄出来后,也不再去冯家送聘礼清单了。
这样,去冯家提亲就只剩下县太爷一家了,冯家也没有理由再推辞。只是冯玉莲死活不同意嫁给县太爷公子。一来这种花花公子根本靠不住,不可能对她忠诚不二,不仅会再娶三妻四妾,而且还会到处拈花惹草;第二,嫁到这种有钱有势人家,公婆不会对自己好;第三,最主要的是冯玉莲根本不认识县太爷的公子,没有爱。
这可难住了冯老三。又不敢得罪县太爷,又不能硬逼宝贝女儿,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。
这天,县太爷又派人来催,并说五天后就将聘礼送上门。这可怎么办?冯老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。
冯家虽富甲一方,但族里没有能给冯老三商量出主意的人,冯老二人老实,而且胆小怕事,找他商量还不如找邻居。
冯老三突然想到长工钱叔,感觉他虽然在他家打工,但不像是个普通百姓,而且人品没有问题。于是,便找来钱叔,把县太爷提亲和女儿死活不愿意的事对钱叔说了,并说明天就是第五天了,问钱叔该怎么办?
钱叔说,这事的确有点难办,只能听天由命了。不过,什么事不到时候都可能有变数,看天意吧。
这还不如不说,钱叔并没有给冯老三献出什么好招,但他说的也不无道理,人家县太爷有权有势,无人敢惹,谁也没办法,除非你家有比县太爷还大的官,可他最担心的是女儿想不开走极端。看来,还是多劝劝女儿才是上策。
冯老三就和妻子开始轮番给女儿冯玉莲做工作,最后连上吊自杀的办法都用上了,但冯玉莲依然不肯答应,而且也以自杀来反抗,不过,冯老三和妻子知道女儿的脾气,她说自杀就一定做得到。
“那明天人家就来下聘礼了,你说怎么办?”冯老三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
“他们要敢逼我,我就死给他们看。”冯玉莲说。
“这可万万使不得啊莲儿……”冯玉莲的母亲哭着说。
“父亲,母亲,我见过县太爷的儿子,也知道他是什么人,这种花花公子打死我也不会嫁给他!”冯玉莲说。
没办法,冯家人一夜无眠。
第二天,冯老三家门前人山人海,镇上的人都知道县太爷的儿子要娶冯家女儿冯玉莲,今天要来下聘礼了,人们都想看看县太爷的聘礼有多丰厚。
在通往冯家大院的路两旁,站满了看热闹的人们。
午时左右,远处响起了唢呐声,接着就看到浩浩荡荡的送聘礼队伍。有十几辆马车,拉着几十个箱子,后面是几十个人抬着各种聘礼。走在最前面的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县太爷公子。
然而,当送聘礼的队伍距离冯家大院还有一百米的时候突然停住了,唢呐也不吹了,而且送聘礼的队伍出现一片混乱,前面的马车的马受惊,拉着装满聘礼的马车四散跑去,后面抬聘礼的人也扔下聘礼四处逃窜。
到底发生了什么呢?
原来,当县太爷公子高头大马走到距离冯家大院还有一百米的时候,突然不知从哪里爬出来一条十来米长、水桶般粗的黄色巨蟒,盘卧在路中央,头向上立着,张着血盆大口,露出长长的毒牙,挡住了去路。
县太爷的公子当即受到惊吓吓,从马上摔下来,口吐白沫,不省人事,半天才被随从抬上马车拉回县衙。后来听说,在全县最好的大夫救治下,人虽然醒了,但却彻底傻了。再后来,这件事成了该县最大的新闻,也成了最大的迷。有人说,这是县太爷作恶太多,上天对他的惩罚。有人说,巨蟒者,龙也,龙者,王也,巨蟒突现,乃真龙显灵也。到底是什么,最终是个谜。
最奇怪的是巨蟒出现不到三个时辰就不见了,当时由于场面混乱,谁也不知道那条黄色巨蟒去哪里了。
冯家洼的人惊奇不已,他们这里是北方之地,自古以来从未见过巨蟒出现啊,而且还是一条黄色的巨蟒。
冯老三更是惊奇不已,简直就像做梦似的,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。难道自己的女儿真的有上天保佑吗?他和妻子赶紧在家里烧香磕头,感谢上天保佑。但他们又担心,县太爷会不会因此报复他们家呢?
县太爷本来想找个借口治冯家的罪,毕竟他儿子是因为给冯家送聘礼才被吓傻的。但由于儿子成了傻子,一气之下也暴病身亡。
冯老三听说县太爷也暴病身亡,这才放了心,但他不由想起姓钱的长工说的话,什么事不到时候都有变数,现在还真的应验了他的话。还有他的侄子钱二龙,虽然憨厚老实,但也生得眉清目秀,一表人才。他隐隐约约感觉女儿玉莲对这个二龙很是上心。他想起女儿不止一次要他别给二龙派太重的活,而且经常把家里好吃的拿给二龙吃,还背着母亲偷偷给二龙做鞋。
女儿绝不能嫁给长工和伙计,传出去人家会笑话的。冯老三也背后问过女儿玉莲,玉莲说,哪儿的事,他是我的救命恩人,对他好点也是人之常情吧?女儿这样说也在理,冯老三虽然这样想,但还是有点担心。
那么,冯玉莲到底有没有这种心思呢?有,自从二龙和钱叔救了她,他的确对二龙有了好感。她没有她父母那么严重的传统思想,只要二龙愿意做上门女婿,她愿意嫁给二龙,但她一直不知道二龙对她有没有意思。
几个月后,冯玉莲外婆家有事,冯老三和妻子要去帮一天忙,嘱咐女儿看好家,也嘱咐二龙和钱叔照顾好他的女儿。
那天晚上,突然下起暴雨,雷鸣电闪,冯玉莲吓得直叫唤,钱叔和另一个长工去牲口棚看看房子是不是漏雨,屋里只剩下二龙和冯玉莲。
二龙听到玉莲的叫唤,不知道发生什么事,赶紧冒雨来到玉莲房间,才知道玉莲从小害怕打雷。
过了一会,雷声小了,二龙说:“没事了,我该回我房间去了,天不早了,你也休息吧。”
“不,二龙哥你不能走,我害怕。”冯玉莲这样说,一是的确害怕,二是想试试二龙对她究竟有没有意思。
“这怎么可以?孤男寡女,相处一室,又是夜晚,不合适,不合适……”二龙赶紧说。
“有什么不合适的,我一个黄花闺女都不怕,你怕什么?”冯玉莲说。
“不行,真的不行,玉莲妹妹,你父母知道了会把我撵走的。”二龙说。
“没事,我要是不撵你走,他们不敢。”冯玉莲说。
“那也不行,一旦传出去会坏了你的名声的,你以后还怎么嫁人?”二龙说。
“嫁不了就不嫁啊,我正不想嫁给别人呢?反正我害怕,你不能走,不然,我父母回来,我就说你不管我,让他们撵你走。”冯玉莲的话已经很明白了,二龙再傻也不可能听不出来意思。
“那这样吧,你把卧室门关上,我就在外面客厅睡一夜。”二龙说。
听话听音,锣鼓听声。冯玉莲心凉了半截。这个傻子,难道我冯玉莲配不上你这个小伙计吗?但没办法,只能让二龙在外面客厅睡一夜。
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个月。
有一天,钱叔说家里有事,要回去几日。冯老三给钱叔准备了一些盘缠,又用马车将钱叔送到县城。
十天后,冯家洼来了一大队兵马,钱二龙被这队兵马接走了。这又成了冯家洼甚至这个县最大的新闻。但那个钱叔却再也没有来冯家洼。这钱二龙究竟是什么人?谁也弄不清,就连冯老三也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以。
又过了几天,冯家洼又来了一大队人马,到了跟前,人们才知道这是送聘礼的队伍,聘礼是那个县太爷家的十倍也不止,冯家洼有名的铁算盘冯佳琪这样说,人们比较相信他的话。反正,冯老三门前车水马龙。
又过了几天,来了更大的迎亲队伍,有人看见那个新郎官很像钱二龙,但也有人说不像。铁算盘说,这迎亲队伍的车马应该是朝廷的车马。